我娶了厂长的残疾女儿,所有人都笑我,洞房花烛夜 ,她却站了起来
我叫陈阳,二十六岁,红星机械厂的一名普通技术员。
我娶了厂长李建国的独生女 ,李玥 。
一个双腿残疾,要坐一辈子轮椅的姑娘。
消息传开那天,整个车间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有同情 ,有鄙夷,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傻子似的嘲笑 。
“阳子,想开了?”
和我关系最好的哥们儿张伟 ,用扳手敲了敲冰冷的机床,油腻的脸上挤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我没说话,只是低头擦拭着手里的零件 ,机油的味道钻进鼻孔,有点呛。
“为了钱,至于吗?那可是个瘫子! ”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 ,精准地扎在我心上 。
我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看着他。
“我妈等着钱做手术。”
一句话 ,车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车床转动的嗡嗡声 。
是啊,我妈 ,尿毒症,每周三次的透析几乎掏空了我们这个家。
医生说,想根治 ,只能换肾。
费用,五十万 。
一个我工作到退休都未必攒得够的天文数字。
就在我走投无路,半夜躲在医院楼梯间里偷偷掉眼泪的时候 ,李建国找到了我。
他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走廊昏暗的灯光。
“娶我女儿,这五十万,我给你 。”
他的声音很平静 ,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谈一笔再普通不过的生意。
我愣住了,像个木雕。
李建国 ,我们厂说一不二的土皇帝,他的女儿李玥,我只在厂里的宣传栏上见过照片 。
一个很漂亮的姑娘 ,可惜,听说几年前出了车祸,废了双腿。
从那以后 ,就再也没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我女儿……情况特殊,她不想嫁给那些冲着我家钱来的二世祖 。 ”李建国看着我,眼神锐利 ,“我看过你的档案,技术骨干,为人老实,最重要的是 ,你孝顺。”
“所以,你选我,是因为我穷 ,好拿捏,是吗?”我心里一阵发苦,话却冲口而出。
李建国愣了一下 ,随即笑了 。
“你可以这么理解。 ”
“我需要时间考虑。”
“我只给你一天 。”他转身,留给我一个背影,“明天这个时间 ,你妈的账户上,要么多五十万,要么什么都没有。 ”
我还能有什么选择?
在母亲的生命面前 ,我那点可怜的自尊,一文不值。
我答应了。
张伟看着我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
“兄弟 ,苦了你了。”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没什么苦不苦的 ,各取所需罢了 。”
从那天起,“吃软饭的 ”、“上门女婿” 、“为了钱卖身”这些标签,就死死地贴在了我的身上。
走在厂区里 ,背后总有人指指点点。
食堂吃饭,邻桌的窃窃私语总会恰到好处地飘进我耳朵里 。
“看,就是他 ,娶了厂长家那个瘸子。”
“啧啧,长得一表人才,怎么就想不开呢? ”
“想不开?你想得开 ,你有五十万给你妈治病吗?”
“那倒是……不过这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我把头埋进饭碗里,拼命地扒拉着米饭,嘴里却尝不到一丝味道。
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 。
去见李玥那天 ,是个阴天。
李家的别墅在城郊,很大,也很冷清。
开门的是个保姆 ,她看我的眼神,和厂里的人如出一辙 。
李玥在二楼的阳光房里,坐在一张宽大的轮椅上 ,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
她比照片上更清瘦,脸色有些苍白,但五官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见我进来 ,她只是淡淡地抬了下眼皮,没说话。
“李小姐,你好 ,我叫陈阳 。 ”我局促地站在门口,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知道。”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冷,“坐吧 。”
我拉开一张离她最远的椅子 ,坐了下来。
空气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我爸跟你说的,你都同意了? ”她终于开了口,目光直视着我 。
“嗯。”
“为什么?”
我沉默了 ,总不能说为了钱吧?虽然这就是事实。
“我……我觉得你人很好 。 ”我憋了半天,说出一句连自己都觉得虚伪的话。
她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
“陈阳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废话 。”
“我爸买你,你卖自己,一场交易 ,简单明了。”
“你只需要扮演好一个丈夫的角色,在外面给我爸挣足面子,在家里 ,我们互不干涉。 ”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剥开了所有温情脉rou的伪装,露出血淋淋的现实。
我被她这种直白刺得无言以对,只能点头 。
“好。”
婚礼办得很简单 ,只请了些亲戚和厂里的领导。
李建国的意思是,李玥身体不便,一切从简 。
但我知道 ,他是怕丢人。
婚礼那天,我穿着一身租来的西装,胸口别着“新郎”的红花 ,像个滑稽的木偶。
李玥穿着洁白的婚纱,被两个保姆吃力地从轮椅上抱到我身边,和我一起站在台上 。
司仪在上面说着天长地久的祝福 ,台下的宾客们交头接耳,眼神各异。
我能清晰地听到张伟那桌传来的笑声。
“你看陈阳那表情,比哭还难看 。”
“废话 ,换你你也哭,洞房花烛夜,新娘站不起来,刺激不? ”
“哈哈哈哈……”
我的手在身侧攥成了拳头 ,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李玥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僵硬,她侧过头,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
“忍着 ,这是你拿那五十万的代价。”
我深吸一口气,松开拳头,脸上重新挂上僵硬的微笑 。
敬酒的时候 ,更是把我的尊严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小陈啊,真是好福气!一步登天了! ”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科长,拍着我的肩膀 ,酒气喷了我一脸。
我笑着点头:“谢谢科长。”
“以后可得好好对我们李玥,别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另一个领导阴阳怪气地说道 。
我继续笑:“一定一定。 ”
我像个提线木偶,被李建国带着 ,一桌桌地敬酒,一杯杯地往下灌。
那些廉价的白酒火辣辣地从喉咙烧到胃里,但我感觉不到醉,只觉得屈辱 。
我看到我那几个亲戚 ,坐在角落里,埋头猛吃,生怕吃亏了似的。
我那个平时最爱占小便宜的姑妈 ,今天更是容光焕发,好像嫁女儿的是她。
她端着酒杯,大声地对同桌的人说:“我们家陈阳啊 ,就是有出息!这叫什么?这就叫金龟婿!”
周围人发出附和的哄笑 。
我真想把手里的酒杯砸在她那张菊花般的老脸上。
整场婚宴,李玥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主桌,没说一句话 ,也没吃什么东西。
她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冷眼看着这场为她而办的闹剧 。
终于,宴席散了。
宾客们带着满身的酒气和八卦心满意足地离开。
我按照流程 ,把李玥抱上婚车 。
她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身上有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回到李家别墅,也就是我们所谓的“婚房”。
保姆们把李玥推进卧室 ,帮她换下婚纱,然后识趣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巨大的卧室里 ,只剩下我和她 。
还有那张大得夸张的婚床。
气氛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尴尬。
我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
“你……你早点休息。 ”我最终还是挤出这么一句。
她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我 ,看着窗外的夜色,没有回应 。
我以为她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准备去沙发上将就一晚。
“你就打算这么站一晚上?”
她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停住脚步 ,转过身 。
“我去沙发睡。”
“陈阳。 ”她转动轮椅,面对着我,“你是不是觉得 ,娶了我,很委屈?”
我沉默 。
委屈吗?
当然委屈。
但这份委屈,是我自己选的。
“你不用回答,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了。”她自嘲地笑了笑 ,“所有人都笑话你,对吗?”
我的心猛地一抽 。
“他们笑你为了钱,娶了个残废。 ”
“笑你这辈子 ,算是毁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我最痛的地方 。
我喉咙发干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恨我吗?”她问。
我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
我摇了摇头。
我恨的是自己的无能 ,是命运的不公,但我从没恨过她。
她也是个可怜人 。
“过来。 ”她朝我伸出手。
我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
“扶我起来。”她说。
我愣住了 ,“你……”
“扶我。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
我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架住她的胳膊,用了几分力,想把她从轮椅上抱起来。
就在我的手触碰到她身体的一瞬间 ,我突然感觉到,她的腿……在用力。
不是那种病态的、无意识的抽搐 。
而是一种主动的、充满力量的支撑。
我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
下一秒 ,在我的目瞪口呆中,李玥,那个所有人都以为双腿残疾 、一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的女孩 ,缓缓地、稳稳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
她就那样站在我面前,比坐着的时候高出许多 ,穿着一身丝质的睡裙,身姿挺拔。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我张着嘴 ,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看着她。
“很惊讶?”
她看着我震惊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我感觉我的脖子都僵了。
“你……你的腿……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厉害。
“我的腿,一直都好好的 。”她说得云淡风轻。
“那……那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残疾了?为什么你要坐轮椅? ”
一连串的问题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这算什么?
一场骗局?
一场天大的骗局!
李建国骗了我,李玥也骗了我!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噌”地一下就蹿了上来,混杂着被愚弄的羞辱感 ,让我浑身发抖 。
“你们耍我?”我的声音都在颤。
“冷静点,陈阳。”李玥的表情依然平静,“坐下 ,我们谈谈 。 ”
她指了指床边。
我看着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一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天底下最可笑的小丑 。
“谈什么?谈你们是怎么把我当猴耍的吗?”我气笑了。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 ,但请你听我解释。”
她走到床边,坐下,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
她的动作那么自然,那么流畅 ,没有一丝一毫的滞涩。
我死死地盯着她的腿。
那双腿,修长 、笔直,哪里有半分残疾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但身体绷得像块石头 。
“说吧,我听着。 ”
“三年前 ,我确实出了车祸,腿受了很重的伤。”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
“医生说 ,我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日子。我爸到处给我找医生,但结果都不理想 。 ”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我才看清了很多人。”
“那些平时围在我身边,一口一个‘玥玥’叫得比谁都亲热的所谓朋友,渐渐都消失了。”
“那些我爸生意上的伙伴,带着他们的儿子来探望我 ,眼神里的同情和算计,让我恶心 。 ”
“他们不是来看我,是来看我爸的厂长位置还能坐多久 ,是来估算我这个‘残废’还有多少利用价值。”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我能想象到,一个众星捧月的天之娇女 ,一夜之间跌落尘埃,所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人情冷暖 。
“后来呢?你的腿是怎么好的?”我问。
“我爸带我去了国外,找了一个顶尖的康复专家。经过一年多的秘密治疗 ,我的腿,恢复了。 ”
“那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为什么还要继续装瘸?”这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 。
李玥抬起头,看着我 ,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因为我想看看,如果我不是厂长的女儿,如果我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残废’,还会不会有人 ,愿意真心对我。”
“这太疯狂了 。”我喃喃道。
“是吗? ”她反问,“不疯一点,怎么能看清这个世界?”
“从我回国那天起 ,我就没在任何人面前站起来过,除了我爸和家里的保姆。”
“我爸一开始是反对的,他觉得我是在胡闹 。但我告诉他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
“他拗不过我,只好答应。对外,就宣称我的腿彻底废了 。”
“然后 ,他就开始着急我的婚事。”
“来提亲的人不少,有钱的,有权的 ,但他们的目的,都写在脸上。 ”
“他们看上的,是李建国的女儿这个身份,是可以让他们少奋斗二十年的跳板 。至于李玥本人是死是活 ,是站着还是坐着,他们根本不在乎。”
“我一个个地拒绝了,我爸很生气 ,他说我‘眼瞎心盲’,不知好歹。”
“直到,他遇到了你。 ”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
“我?”
“对 ,你。”李玥看着我,“那天晚上,在医院的楼梯间 ,我爸看到你为了给你妈凑医药费,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
“他说 ,他活了半辈子,见过太多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但没见过谁的眼泪,像你那么干净 。”
“所以 ,他就想出了这个主意?”我感觉有点荒唐。
“不,主意是我出的。”李玥说 。
我再次愣住。
“你爸找到你之后,把你的情况告诉了我。我看了你的资料 ,去你工作的车间偷偷看过你 。 ”
“我看到你埋头干活的样子,很专注。看到你把午饭省下来,只啃两个馒头。看到张伟他们拿你开玩笑 ,你只是笑笑,不跟他们计较 。”
“我让爸去查了,你省下来的钱 ,都给你妈买营养品了。”
“所以,我对你爸说,就是他了。 ”
“我要用这五十万 ,用我这个‘残废’的身份,来赌一次。”
“赌什么?”
“赌你的人品 。 ”
她的目光灼灼,像两簇火苗,要把我点燃。
“赌你是不是真的像我爸说的那样 ,是个有情有义、有底线的男人。”
“如果,你拿了钱,对我非打即骂 ,或者在外面花天酒地,那我爸会立刻让你净身出户,这五十万 ,就当是喂了狗 。”
“如果,你像今天这样,虽然心里委屈 ,但还是守着本分,尊重我,那你就赌赢了。 ”
我听得目瞪口呆。
我的人生 ,我所承受的屈辱和嘲笑,竟然只是她们父女俩的一场豪赌?
我被他这种斗争逻辑气得直想笑 。
“你们有钱人,都这么会玩吗?”我带着一丝讽刺说道。
“这不是玩,陈阳。”李玥的表情严肃起来 ,“这是我拿我一辈子的幸福在下注 。 ”
“那你现在是赌赢了,还是赌输了?”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我:“你觉得呢?你今天一整天 ,都在想什么?”
我想了想。
我想着我妈的手术费终于够了。
我想着那些嘲笑我的嘴脸 。
我想着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其实也挺可怜的。
我想着,以后要怎么跟她相处 ,才能让两个人都没那么尴尬。
我从没想过要欺负她,也从没想过要拿着李家的钱去作威作福。
我只是想,完成这笔交易 ,尽好我的本分,让我妈活下去 。
“现在,轮到你选了。”李玥看着我。
“选什么? ”
“一 ,我们明天就去办离婚 。这五十万,算是我对我这场无聊测试的补偿,你不用还。从此我们两不相欠,你继续过你的日子 ,我继续坐我的轮椅,寻找下一个‘测试对象’。”
“二,我们继续这段婚姻 。但不是演戏 ,是真正的婚姻。我会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我们像正常的夫妻一样生活。当然,在外面 ,我暂时还得继续‘残疾’下去 。”
她给了我两个选择。
一个,是拿着钱,重获“自由 ”和尊严。
另一个 ,是继续和一个骗了我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并且还要陪她继续演戏 。
按理说,我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一个。
可我看着她那双清澈又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睛 ,我犹豫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我问,“你完全可以继续瞒着我,继续测试我。”
“因为不公平 。 ”她说,“我用一个谎言开始 ,如果想得到一个真诚的结果,就必须在某个时刻,用真相来交换。”
“而且……”她顿了顿 ,脸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
一句“你不是坏人”,让我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
我看着眼前这个女孩 ,她漂亮,聪明,有主见 ,甚至有些偏执。
她为了寻找一份纯粹的感情,不惜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考验人性。
她像一只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
而我 ,一个穷小子,阴差阳错地,成了那个唯一有机会看到她柔软内心的人。
这感觉……很奇妙。
“如果我选第二条路,我需要做什么?”我问 。
李玥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愣了一下。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做你自己就好。 ”
“那……那你爸知道吗?知道你把真相告诉我了?”
“他不知道 。”李玥摇摇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这六个字 ,像一条无形的纽带,突然把我和她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我看着她,心里乱糟糟的 。
愤怒 ,羞辱,荒唐,同情 ,还有一丝……心动。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
“我需要时间想想 。 ”我最终还是说道。
“好。”她点点头,重新坐回轮椅上 ,盖上毯子,“今晚,你睡床,我去沙发 。”
“不 ,你腿不方便,你睡床,我睡沙发。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说完我就后悔了 。
她腿好着呢!
李玥看着我 ,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笑。
不是那种嘲讽的、冰冷的笑 。
而是发自内心的,像一朵在夜里悄然绽放的昙花 ,美得让人心惊。
“陈阳,你真是个……老实人。”她笑着说。
那天晚上,我还是睡了沙发 。
不是因为尴尬 ,而是因为我脑子太乱了。
我一夜没睡,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从在医院的绝望 ,到李建国的出现,到全厂人的嘲笑,再到今晚这石破天惊的反转 。
我的人生,像是坐上了一辆失控的过山车。
天快亮的时候 ,我想明白了。
李玥说得对,她是在赌 。
但她拿来当赌注的,是她自己的一辈子。
而我 ,除了那点可怜的自尊,我输得起。
更何况,我已经拿了她五十万 ,救了我妈的命 。
于情于理,我都没有立刻转身走人的道理。
那就,陪她再赌一局吧。
看看这场荒唐的婚姻 ,到底能走向何方 。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从沙发上爬起来。
李玥已经坐在餐桌前了,还是那副“残疾 ”的样子。
保姆把早餐端上来 ,是小米粥和包子。
“想好了?”她问我,一边小口地喝着粥 。
我点点头:“我想好了。”
“决定是? ”
“我选二。”
她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
“你确定?你不用为了那五十万……”
“跟钱没关系。 ”我打断她 ,“我只是觉得,你这个测试……挺有意思的。我想看看结局 。”
其实我是想说,我只是觉得 ,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玥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 ,然后笑了 。
“好,陈阳,欢迎入局。”
就这样 ,我和李玥的“秘密”婚姻生活,开始了。
在人前,我依然是那个忍辱负重的上门女婿 ,每天推着她在院子里散步,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上抱下 。
厂里的人看我的眼神,依然充满了同情和鄙夷。
张伟不止一次地劝我:“兄弟,不行就离了吧 ,你还年轻,不能一辈子耗死在这儿。 ”
我只能苦笑着摇头。
而在家里,关上门 ,李玥就成了一个活蹦乱跳的正常人 。
她会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在巨大的客厅里走来走去。
她会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去冰箱里拿冰淇淋。
她甚至会因为我换灯泡时笨手笨脚的样子,而笑得前仰后合 。
我们的关系,在一种诡异的和谐中 ,慢慢拉近。
我发现,她一点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高冷。
她喜欢看搞笑综艺,笑点低得惊人 。
她喜欢吃垃圾食品 ,尤其是辣条,每次都偷偷摸摸地藏在书房里吃。
她还喜欢研究机械,她的书房里,摆满了各种专业书籍 ,很多连我这个技术员都看得头大。
“你一个女孩子,看这些干嘛?”我好奇地问 。
“兴趣。”她头也不抬地翻着一本《机械原理》, ”我爸总说我不务正业 ,女孩子就该学学插花 、弹琴。”
“我觉得挺好的 。”我说的是真心话。
一个漂亮姑娘,不爱包包和口红,却爱冰冷的机械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对了 ,你们车间那台三号冲压机,是不是经常卡壳? ”她突然问 。
我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三号机是台老设备了 ,德国进口的,用了快二十年,最近毛病不断,尤其是压力不稳 ,经常卡壳,废品率很高。
车间主任为此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请了好几个老师傅来看 ,都没找到根源。
“我前几天去厂里找我爸,路过你们车间,听到了声音 。”她说 ,“那台机器的液压泵,有杂音,频率不对。 ”
我惊了。
光听声音 ,就能判断出问题所在?
这比厂里最有经验的老师傅还神!
“问题出在溢流阀上 。”她继续说,“那台机器的图纸我研究过,它的溢流阀是锥阀结构 ,长期使用,阀芯和阀座的密封面磨损不均,导致闭合不严,压力就不稳了。”
她一边说 ,一边随手在纸上画出了一个结构图,清晰地标出了问题所在。
我看着那张图,整个人都傻了 。
她说的 ,完全正确!
我们之前一直把问题归结在油泵老化上,根本没人想到是这个小小的溢流阀出了问题。
“你……你怎么会懂这些? ”我结结巴巴地问。
“我大学读的就是机械工程,还是双学位 。”她轻描淡写地说 ,“后来生病,休学了。”
我彻底无语了。
一个机械工程双学位的学霸,被所有人当成不学无术的富家千金。
一个能光靠听声音就判断出机器故障的天才 ,被所有人当成双腿残废的可怜虫 。
这个世界,真是太魔幻了。
“你可以试试,换个新的溢流阀 ,或者把旧的拆下来,重新研磨一下密封面。”她把图纸推到我面前 。
我如获至宝。
第二天,我揣着那张图纸去了厂里。
我没敢说是李玥的功劳,只说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
我找到车间主任 ,把我的想法一说。
主任半信半疑,但看我言之凿凿,又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同意让我试试。
我花了半天时间,把溢流阀拆了下来 。
果然,就像李玥说的那样 ,阀芯上有一圈非常细微的磨损痕迹。
我带着阀芯,去精加工车间,找老师傅帮忙 ,在磨床上重新研磨了一遍。
装回去,开机 。
那台老旧的冲压机,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流畅轰鸣声。
一连冲压了几十个零件 ,没有一次卡壳,尺寸精准,完美无瑕!
整个车间都沸腾了!
车间主任激动地握着我的手,使劲地晃。
“陈阳!你小子!真是深藏不露啊! ”
张伟也跑过来 ,一拳捶在我胸口。
“行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牛了?我还以为你娶了媳妇,就把手艺给忘了呢!”
我被他们围在中间 ,听着一句句的夸奖,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
这份荣耀,本该属于李玥。
晚上回家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李玥。
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继续看她的书 。
“你不高兴吗? ”我问。
“有什么好高兴的?”她反问,“一个本来就该解决的问题 ,被你们拖了那么久,只能说明你们厂的技术水平,亟待提高。”
我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
好吧 ,学霸的思维,果然跟我们凡人不一样。
不过,从那天起,我在厂里的地位 ,悄然发生了变化。
没人再说我是“吃软饭的 ”了 。
大家看我的眼神,从鄙夷,变成了敬佩。
连厂长李建国 ,都在全厂大会上,点名表扬了我。
“我们厂,就需要陈阳这样肯钻研、有技术的年轻同志!”
我站在台下 ,看着台上的岳父大人,心里五味杂陈 。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帮他解决大难题的 ,正是他那个被他认为“不务正业”的女儿。
我和李玥的关系,也因为这件事,变得更加亲密了。
我们有了共同的秘密 ,共同的话题。
晚上,她不再躲在书房,而是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我旁边 ,看我研究图纸 。
有时候,我遇到一个难题,冥思苦想不得其解。
她就会在一旁 ,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你这个力矩算错了 。 ”
或者,“这里的结构可以优化,用连杆机构代替凸轮 ,能省不少成本。”
每一次,都让我茅塞顿开。
我开始觉得,娶她 ,或许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
我们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一样,分享着彼此的生活和工作。
只是,这种“正常” ,仅限于这栋别墅之内。
只要一出门,她就会立刻坐回轮椅,变回那个沉默寡言、脸色苍白的“残疾 ”姑娘 。
而我,也必须立刻切换角色 ,变回那个体贴入微 、任劳任怨的“模范丈夫”。
有一次,我推着她在小区里散步,遇到了张伟和他女朋友。
“哟 ,阳子,陪媳妇呢?”张伟笑着打招呼,眼神却不住地往李玥身上瞟 。
他女朋友更是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李玥 ,那眼神,像在看什么稀有动物。
“真漂亮,可惜了。”她小声地对张伟说 ,但我听见了。
李玥的脸色沉了下去 。
我心里一阵火大,但还是强笑着说:“是啊,出来透透气。 ”
“兄弟 ,真佩服你。”张伟拍拍我的肩膀,语气里充满了“你懂的”的意味 。
我真想踹他一脚,把他赶去书房。
等他们走远了,我才低声对李玥说:“别理他们 ,他们就是嘴贱。 ”
李玥没说话,只是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
那天晚上 ,她一句话都没说,晚饭也几乎没吃。
我知道,她又变回了那只浑身是刺的刺猬。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
只能默默地给她倒了杯热水 ,放在她手边。
“陈阳。”她突然开口 。
“嗯?”
“你有没有觉得,这样很累? ”
我愣住了。
“每天演戏,不累吗?”她看着我。
“还好。”我说 。
其实很累。
每天在两个角色之间切换 ,精神高度紧张,生怕哪里露了馅。
但我不能说累 。
“我们……要不要把真相告诉我爸? ”我试探着问。
或许,公开了 ,一切就好了。
李玥摇了摇头 。
“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等到有一天,你站在我身边,不是因为同情,也不是因为责任 ,而是因为,你真的想这么做的时候。 ”
我沉默了 。
我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会来。
或者说 ,我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是感激?是同情?是习惯?还是……喜欢?
日子就在这种平静又诡异的氛围中 ,一天天过去 。
我妈的手术很成功,身体在一天天康复。
李玥以儿媳的身份,去医院看过她几次。
当然 ,是坐着轮椅去的。
我妈拉着她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泪 。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就是命苦了点。”
“我们家陈阳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打断他的腿!”
李玥眼睛红红的,趴在我妈床边 ,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
我知道,那一刻,她是真情流露 。
她从小就没了母亲 ,我妈身上那种朴实无华的母爱,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从医院出来,她一直没说话。
直到上了车 ,她才突然问我:“陈阳,你妈……真好 。”
“嗯。 ”
“如果她知道我骗了她,她会讨厌我吗?”
“不会。”我毫不犹豫地说 ,“我妈只会心疼你 。 ”
她转过头,看着窗外,眼角有晶莹的东西滑落。
厂里因为我解决了好几个技术难题 ,给我提了半级,当上了技术组的副组长。
工资涨了,闲话也少了 。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李建国对我的态度,却越来越奇怪。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 ,对我客客气气,反而开始处处给我“穿小鞋”。
他会突然把我叫到办公室,扔给我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
比如 ,让我在三天内,拿出一套能让老旧生产线产能提升20%的改造方案。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天方夜谭。
那条生产线 ,设备老化,设计落后,不换新的 ,神仙也救不了 。
我熬了两个通宵,头发都掉了一大把,也只做出了一个提升5%的方案。
我把方案交上去 ,李建国看都没看,就扔进了垃圾桶。
“这就是你的能力?陈阳,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指着我的鼻子骂了我半个小时,从工作态度到人生理想 ,把我贬得一文不值 。
我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有一次,厂里接了个出口的紧急订单 ,对方要求精度极高。
李建国直接把任务点给了我,让我带队攻关 。
那段时间,我几乎吃住都在厂里。
在我和李玥的“里应外合 ”下 ,我们奇迹般地按时完成了任务。
但就在交货前一天,质检的时候,发现有一批零件的尺寸 ,出现了零点零几毫米的偏差 。
虽然不影响使用,但却达不到出口的标准。
李建国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批价值十几万的零件 ,全部宣布报废。
然后,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头上。
“陈阳!你这个副组长是怎么当的?这么重要的订单,你居然给我出这种岔子!”
“这个月的奖金 ,你们整个组,一分钱都别想拿!所有的损失,从你陈阳的工资里扣!”
组里的同事们看我的眼神 ,瞬间就变了 。
我百口莫辩。
我知道,问题出在最后一道热处理工序上,是负责那道工序的老师傅 ,凭经验操作,没有严格按照我给的工艺参数来。
但我不能说 。
那个老师傅,快退休了 ,是厂里的元老。
我如果把他供出来,他这辈子的名声就毁了。
我只能自己扛下所有 。
那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李玥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她看到我脸上的表情 ,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给我盛了一碗汤 。
“爸……是不是在故意针对我? ”我喝了一口汤,哑着嗓子问。
“嗯。”
“为什么?”我不解,“我最近没做错什么啊 。 ”
“因为 ,你表现得太好了。”李玥一针见血。
“太好了?”
“对。”李玥放下筷子,“你解决了三号机的问题,让他看到了你的技术能力 。你完成了紧急订单 ,让他看到了你的担当。 ”
“他开始慌了。”
“慌什么?”
“他怕,他对你的掌控,正在失效 。 ”李玥看着我 ,“他当初选你,是因为你穷,老实 ,好拿捏。他以为,他用五十万,就能买断你的一生 ,让你对他感恩戴德,俯首帖耳。”
“但他没想到,你不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你正在凭借自己的能力,一点点地摆脱他的控制 ,赢得别人的尊重。”
“所以,他要打压你,要让你认清自己的位置 ,要让你明白,你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能给你 ,也随时能收回来 。 ”
李玥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的迷雾。
我终于明白了李建国那些反常举动的背后 ,隐藏着怎样一种高高在上的掌控欲。
在他眼里,我永远都只是那个他花钱买来的上门女婿 。
我不配拥有自己的能力和尊严。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瞬间传遍全身。
“那我该怎么办?”我感到一阵迷茫。
“你想怎么办?”李玥反问我 。
“我不知道。 ”
“陈阳,你看着我。”李玥的表情很严肃,“你告诉我,你想一辈子都活在他的阴影下 ,当一个任他摆布的傀儡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愤怒,有不甘 ,还有一丝……鼓励 。
我摇了摇头。
“不想。 ”
我不想 。
我不想一辈子都仰人鼻息。
我不想我未来的孩子,被人指着脊梁骨说,他的爸爸是靠老婆上位的。
“好 。”李玥笑了 ,“那我们就,反击。”
“反击?怎么反击?”
“下个月,市里是不是有个技术创新大赛? ”
“是啊 ,我们厂每年都参加,但基本都是陪跑。”我说 。
红星机械厂是老国企,设备和技术都跟不上了 ,跟那些新兴的私企、合资企业根本没法比。
“今年,我们拿个第一回来。”李玥的语气,平静却充满了力量。
我以为我听错了 。
“第一?就凭我们? ”
“不是我们,是你。”她看着我 ,“加上我。”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经历了人生中最“分裂 ”的一段时光 。
白天,我在厂里 ,继续扮演那个被李建国打压得抬不起头的受气包。
他让我去清洗油腻的废料池,我就去。
他让我去整理积满灰尘的仓库,我就去 。
无论他怎么刁难 ,我都不反抗,不抱怨。
张伟都看不下去了。
“阳子,你是不是被整傻了?李建国这么对你 ,你都能忍?”
我只是笑笑:“忍忍就过去了 。”
张伟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走了。
而到了晚上,一回到家 ,我就立刻和李玥一起,投入到技术创新大赛的准备中。
我们参赛的项目,是一套全新的“柔性生产线智能调度系统 ” 。
这个概念,是李玥提出来的。
她说 ,未来的制造业,一定是小批量、多品种的定制化生产。老式生产线那种一成不变的模式,早晚要被淘汰。
而她的这套系统 ,可以通过算法,实时优化生产流程,让一条生产线 ,能够同时、高效地生产多种不同的零件 。
这个想法,太超前了!
我光是听着,就觉得热血沸腾。
但要把这个想法变成现实 ,难度超乎想象。
那段时间,我们的卧室,就变成了工作室 。
地上 、床上、桌子上 ,铺满了各种图纸和资料。
我负责硬件的结构设计和实现,李玥负责核心的算法和软件编程。
我们每天都讨论到深夜,困了就在沙发上眯一会儿,醒了继续干 。
有一次 ,我为了一个零件的传动结构,跟她争得面红耳赤。
“不行!这个方案的扭矩不够,高速运转下肯定会出问题!”我吼道。
“你懂什么!我用的是最新的谐波减速器 ,传动比可以做到一百比一,扭矩绝对够了!”她也毫不示弱 。
我们俩像两只好斗的公鸡,谁也不服谁。
最后 ,我实在气不过,踹了她一脚,把她赶去书房。
当然 ,是轻轻地 。
她愣住了,看着我,然后突然笑了。
我也笑了。
那一刻 ,我忘了她是我“老板 ”的女儿,忘了我们之间那场荒唐的交易。
我只觉得,眼前这个和我吵架的女人,很可爱 。
我们之间的那层隔阂 ,在一次次的争吵和合作中,悄然消融。
我会在她熬夜写代码的时候,给她披上一件衣服。
她会在我画图画到头昏脑胀的时候 ,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 。
有一天深夜,我趴在桌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
我睁开眼 ,看到李玥就站在我身边,月光下,她的眼神温柔得像水 。
我心头一动 ,鬼使神差地,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
她没有挣脱 。
我们就这样,在堆满图纸的房间里 ,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大赛前一天 ,我们终于完成了整个系统的模型搭建和软件调试 。
看着那个在电脑控制下,精准地抓取、搬运 、组装着不同零件的机械臂,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我们成功了!李玥!我们成功了!”
我一把抱住了她 ,兴奋地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用手环住了我的脖子。
“陈阳 。”她在我耳边轻声说。
“嗯?”
“谢谢你。 ”
“谢我什么?”
“谢谢你 ,没有选择第一条路 。”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填满了。
技术创新大赛的会场 ,设在市展览中心。
会场里人头攒动,汇集了全市最顶尖的技术企业和人才 。
红星机械厂的展位,被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和周围那些高大上的展台比起来,显得格外寒酸。
李建国也来了,作为评委之一,坐在了主席台上。
他看到我 ,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
他大概以为,我只是来凑数的。
比赛开始 ,各个企业轮流上台展示自己的项目。
有无人机,有机器人,有新材料 。
一个比一个炫酷 ,一个比一个高科技。
台下不时爆发出阵阵掌声和惊叹。
轮到我的时候,几乎没人注意。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台 。
“各位评委 ,各位来宾,大家好。我叫陈阳,来自红星机械厂。 ”
“今天我带来的项目是 ,‘柔性生产线智能调度系统’ 。”
台下一片寂静,甚至有几声轻微的嗤笑。
“红星厂?他们还能搞出什么新东西?”
“听这名字就虚头巴脑的,估计又是骗经费的吧。 ”
我没有理会这些声音,开始播放PPT ,详细地介绍我们的系统 。
从设计理念,到技术原理,再到应用前景。
一开始 ,台下的评委和观众们还都有些漫不经心。
但渐渐地,他们的表情,开始变了 。
从不屑 ,到惊讶,再到凝重。
尤其是几个真正的技术专家,更是身体前倾 ,死死地盯着大屏幕上的数据和模型。
当我讲到核心算法,如何通过动态规划和遗传算法,实现生产效率最大化的时候 ,全场鸦雀无声 。
连主席台上的李建国,都摘下了眼镜,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讲解完毕,我启动了我们带来的实体模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机械臂在电脑的调度下,行云流水般地,同时组装着三种完全不同的复杂零件。
整个过程 ,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和错误 。
全场,彻底轰动了!
“天哪!这……这是真的吗?”
“一个指令,就能调度整个生产流程?这比德国人的工业4.0还牛啊!”
“这个算法太强了!简直是天才般的构想! ”
闪光灯开始疯狂地闪烁。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 ,朝我涌来。
评委们也坐不住了,纷纷走下主席台,围在我们的模型前 ,啧啧称奇 。
“小伙子!你这个系统,是完全自主研发的吗?”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专家,激动地抓住我的手。
“是的 ,从硬件到软件,全部都是。”
“太了不起了!太了不起了! ”
我站在人群中央,被无数的赞美和惊叹包围 。
我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看到了她。
她就站在会场最后面 ,依然坐在轮椅上,安安静静地,像个局外人 。
但她的眼睛 ,一直在看着我。
那眼神里,有激动,有欣慰 ,还有满满的骄傲。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
我朝她,用力地笑了笑。
最终的结果,毫无悬念。
我和我的“柔性生产线智能调度系统” ,拿下了这次大赛的特等奖。
这个结果,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整个东州市工业界 ,炸开了锅 。
名不见经传的红星机械厂,一个被打入“冷宫”的技术员,竟然一鸣惊人,击败了所有实力雄厚的对手。
李建国的脸色 ,比调色盘还精彩。
他坐在主席台上,看着我从市领导手里接过奖杯,表情又是震惊 ,又是愤怒,又是尴尬 。
他想不明白,一个他眼里的窝囊废 ,怎么可能搞出这么牛的东西。
颁奖典礼结束,我被记者们团团围住。
“陈先生,请问您这个项目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陈先生 ,作为老牌国企的技术员,您是如何实现这样颠覆性的创新的? ”
我拿着话筒,看着镜头 ,也看着台下不远处的李建国 。
“首先,我要感谢我的妻子,李玥。”
我一开口,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 ,都齐刷刷地转向了角落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 。
李建国的脸,瞬间就白了。
“这个项目,从最初的构想 ,到核心的算法,都出自她手。我只是一个执行者 。”
“她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天才的机械工程师。没有她,就没有这个系统。 ”
“所以 ,这个奖,不属于我,而是属于她。”
我说完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走下台,穿过人群 ,径直走到了李玥的面前 。
我单膝跪下,把那座沉甸甸的奖杯,递到她的手里。
“李玥,这个 ,是你的。”
李玥看着我,眼眶瞬间就红了 。
她伸出手,想要接过奖杯 ,但手却在微微颤抖。
“陈阳…… ”
“还有一件事,我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大家。”
我站起身 ,握住她的手,目光扫过全场,最后 ,落在了脸色铁青的李建国身上 。
“我的妻子,李玥,她的腿 ,根本没有残疾。”
话音刚落,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在原地 。
然后,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 ,我轻轻地,把李玥从轮椅上,扶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
稳稳地 ,笔直地,站在了我的身边 。
那一刻,整个世界 ,仿佛都静止了。
闪光灯像是疯了一样,疯狂地闪烁。
人们的惊呼声,尖叫声 ,此起彼伏。
“天哪!她站起来了! ”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瘸子吗?”
“骗局!这是一场骗局!”
李建国“霍 ”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我们,嘴唇哆嗦着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我没有理会周围的喧嚣。
我只是看着身边的李玥。
她穿着我为她选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美得像一个坠入凡间的天使 。
她也看着我,眼睛里 ,泪光闪烁,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
“陈阳。”她握紧我的手,“你疯了 。”
“是啊。”我笑着说 ,“为你疯的。 ”
我转过身,面对着所有的镜头和惊愕的目光 。
“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问。”
“我的妻子,李玥 ,三年前确实遭遇了车祸,但经过治疗,她早已康复。之所以一直隐瞒 ,是因为她想用这种方式,来过滤掉那些只看重她家世背景的追求者,找到一个真正能与她灵魂相通的伴侣 。”
“而我 ,很幸运,成为了那个人。 ”
“我承认,我当初答应娶她,确实是为了钱 ,为了给我母亲治病。为此,我承受了所有的嘲笑和白眼。”
“但是,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 ,我爱上了她 。”
“我爱她的聪明,爱她的坚韧,爱她的善良 ,爱她那颗不愿向世俗妥协的,骄傲的心。 ”
“所以今天,我选择把一切都公之于众。”
“因为 ,我的妻子,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女人,她不应该再躲在轮椅背后 ,她应该站在阳光下,接受所有人的赞美和掌声!”
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会场 。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被这戏剧性的反转,震惊得无以复加。
良久 ,不知是谁,第一个鼓起了掌 。
紧接着,掌声像潮水一样 ,响彻了整个会场。
热烈,而持久。
我看到那个之前质疑我的老专家,一边鼓掌 ,一边激动地抹着眼泪 。
我看到那些记者,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敬佩。
我看到张伟,在人群中 ,朝我竖起了大拇指,眼睛红红的。
我甚至看到,主席台上 ,几个和李建国不对付的厂领导,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
而李建国,他已经瘫坐在了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精心设计的一场“测试 ” ,一个用来掌控我的工具,最终,却成了我向全世界宣告爱情的舞台 。
他亲手 ,把他最看不起的人,推上了神坛。
也亲手,把他最引以为傲的女儿 ,推到了我的身边。
没有什么,比这更具讽刺意味了 。
那天之后,我和李玥的故事 ,成了东州市最大的新闻。
报纸、电视 、网络,铺天盖地,都是我们的报道。
标题一个比一个劲爆 。
《豪门千金装残三年试真情 ,穷小子技术员抱得美人归》
《年度最强反转!从上门女婿到科技新贵,他只用了一场比赛》
《真正的爱情,是能看穿你所有伪装,依然拥抱你》
我从厂里那个被人看不起的“软饭男” ,一夜之间,成了无数人眼中的励志偶像和痴情好男人。
而李玥,也从人们同情的“残疾千金” ,变成了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天才工程师 ”。
我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无数的企业和投资机构,向我们抛来了橄榄枝。
有家国内顶尖的科技公司 ,甚至开出了八位数的年薪,邀请我们加入。
我和李玥商量了一晚上 。
最后,我们决定 ,拒绝所有的邀请。
我们要成立自己的公司。
就以我们的“柔性生产线智能调度系统”为核心,打造属于我们自己的事业。
李建国彻底蔫了 。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连好几天没见人。
厂里流言四起 ,都说老厂长这次,是栽了个大跟头。
他来找过我一次 。
还是在那间办公室,他看起来,老了十岁。
“你们……要走?”他声音沙哑。
“是 。”
“红星厂 ,是我一辈子的心血…… ”
“爸。”我打断他,“红星厂需要的是改革,而不是一个听话的傀儡。”
“我知道 ,你一直看不起我 。但我想告诉你,陈阳能有今天,不是靠你李建国的施舍 ,是靠他自己,也是靠我。 ”
李玥从我身后走出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的父亲。
“你一直想掌控我的人生 ,但你错了 。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我的丈夫,我自己选。”
李建国看着我们紧握的双手 ,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颓然地挥了挥手。
我们离开了红星厂 。
走的那天 ,车间里很多工友都来送我。
张伟抱着我,哭得像个泪人。
“兄弟,哥对不起你 ,以前老拿你开玩笑 。”
“没事。 ”我拍着他的背,“以后常联系。”
我们用大赛的奖金,加上李玥这些年的积蓄 ,租了一个办公室,注册了公司 。
名字就叫“启玥科技”。
取自“开启 ”和我们俩的名字。
创业的日子,比想象中更辛苦 。
但我们却乐在其中。
因为我们是在为自己的梦想而奋斗。
我和李玥 ,既是夫妻,也是最好的创业伙伴 。
我们会为了一个技术方案,吵得不可开交。
也会在拿下第一笔订单时 ,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公司渐渐走上正规,规模越来越大。
我们搬进了更宽敞的办公室,招募了更多的技术人才 。
我妈的身体也完全康复了,我们把她接到了身边。
她每天乐呵呵地给我们做饭 ,看着我和李玥,眼睛里全是笑意。
她从没问过李玥腿的事情,仿佛那段过去 ,从未发生过 。
在她眼里,李玥永远是那个值得她心疼的好儿媳。
一年后,我们的公司 ,已经成为了行业内的一匹黑马。
而红星机械厂,因为体制僵化,经营不善 ,终于走到了破产的边缘 。
李建国一夜白头。
是我和李玥,出资收购了濒临倒闭的红星厂。
我们保留了所有的老员工,引进了新的技术和管理模式 。
在被收购的那天 ,李建国把我叫到了他曾经的办公室。
他递给我一杯茶。
“陈阳,我以前,是看错你了 。”
“你比我强。”
“把红星厂交给你,我放心。 ”
我看着他鬓角的白发 ,心里百感交集。
“爸,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
他愣了一下 ,随即,眼眶红了。
“哎。”
又是一年春天 。
我和李玥的儿子出生了,小名叫“想想”。
纪念我们那段像电影一样 ,想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的开始。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抱着儿子,和李玥在公园里散步 。
看着她沐浴在阳光下的笑脸 ,我依然会想起我们结婚的那个晚上。
她从轮椅上站起来,像一个女王,颠覆了我的整个世界。
“在想什么? ”她问我 。
“在想 ,我运气真好。”我由衷地说。
她笑了,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
“我也是。”
远处,草地上,有孩子在放风筝。
风筝飞得很高 ,很高。
就像我们的人生 。
也许起点并不光彩,甚至充满了屈辱和算计。
但只要心是向上的,就终能挣脱所有的束缚 ,飞向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
原来,真正的站起来,不是用腿 ,是用不屈的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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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概览:我娶了厂长的残疾女儿,所有人都笑我,洞房花烛夜,她却站了起来我叫陈阳,二十六岁,红星机械厂的一名普通技术员。我娶了厂长李建国的独生女,李玥。一个双腿残疾,要坐一辈子轮椅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