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五十三了， 绝经这事儿 ，早就办完了。按说这岁数 ，日子就该是看看孙子、跳跳广场舞，凑凑邻里的热闹 ，没什么波澜才对。可谁能想到 ，前段时间，我跟一个比我大八岁的老头好上了 。
这事儿说起来 ，连我自己都觉得突然 。
老头姓王 ，街坊都叫他老王，住我家隔壁楼 ，退休前是中学的数学老师。以前买菜路上碰见过几次 ，就点头打个招呼的交情，话都没多说过几句 。我对他印象不深 ，就记得他总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 ，手里拎着个布袋子，走路慢悠悠的，像怕踩疼了地上的蚂蚁 。
真说得上话 ，是去年冬天。那天我去早市买白菜 ，正蹲在摊子前挑呢，听见身后有人咳嗽 ，一回头 ，是老王 。他手里也拎着棵白菜，看那样子 ，像是没力气提 ，胳膊肘都在打颤 。我随口问了句：“王师傅，这是感冒了？”
他抬头看我 ，愣了一下才认出来 ，摆摆手：“老毛病了，天冷就喘。 ”说话时 ，气儿都接不上 ，脸憋得有点红 。
我看着那棵白菜，又看看他那模样，实在没忍住：“我帮你送回去吧 ，反正顺路 。 ”
他赶紧摆手：“不用不用 ，哪好麻烦你。”
“嗨，邻里邻居的 ，说啥麻烦 。 ”我不由分说 ，从他手里接过白菜，掂量了下 ，还真不轻 。他也没再推辞 ，就在旁边慢慢跟着，一边走一边跟我搭话 ，问我家里孩子怎么样 ，问我退休后忙不忙。
送到他家楼下，他非要请我上去喝口水 ，我看天还早 ，就应了。他家跟我家格局差不多，就是收拾得更素净，墙上挂着幅字画 ，看着挺有年头 。沙发上铺着个毛线毯 ，边角都磨出毛了，一看就是用了好些年 。
他给我倒了杯热水 ，自己也倒了一杯 ，捧着杯子暖手：“老伴走了三年了，家里就我一个 ，乱得很。 ”
我这才知道 ，他跟我一样，也是一个人 。我家那口子走了五年 ，儿子在外地工作 ，一年到头回不来几趟 。平时看着挺乐呵，可夜深人静的时候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那种空落落的滋味，没经历过的人是不懂的。
那天我们聊了挺久，从买菜做饭聊到以前上班的事儿 ，从孩子聊到身体 。他说话慢悠悠的 ，带着点老派知识分子的认真，说自己以前教过的学生 ，现在有的都当爷爷了 ，说起来的时候，眼里有光 。
从那以后 ，我们碰见的次数就多了。有时候是在小区花园里 ，他坐着晒太阳，我路过 ，就站着跟他说几句；有时候是他去买馒头 ，看见我在排队，就主动把我拉到他前面 ，说自己不急；有次我家水管坏了 ，儿子在外地赶不回来，我正着急呢，他听见动静 ，拿着工具就过来了 ，蹲在地上修了快俩小时，弄得一身水 ，临走还说：“以后有事儿就喊我 ，别客气 。”
说实话，我这心里 ，慢慢就有点不一样了 。不是年轻人那种脸红心跳 ，就是觉得踏实。你想啊，大半夜要是起夜 ，听见隔壁有动静 ，知道那屋里有人，就不那么怕了；天凉了 ，有人提醒你添件衣服；炖了汤 ，端一碗过去，看他喝完，自己心里也舒坦 。
有天晚上 ，我做了个噩梦 ，梦见我家那口子了，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 ，坐在床边掉眼泪 。正难受呢 ，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 ，是老王 ，手里拿着个保温杯。
“听见你屋里有动静，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煮了点小米粥 ，你喝点暖暖胃。 ”
那天晚上，我们就坐在我家客厅里 ，没开大灯 ，就开着个小夜灯 。他没多问我为啥哭，就跟我说他年轻时候的事儿，说他跟他老伴刚结婚那会儿 ，住筒子楼 ，夏天热得睡不着，就搬个小马扎在楼道里坐着聊天 ，一聊就是大半夜；说他老伴走之前 ，拉着他的手，让他别总一个人闷着 ，多出去走走 。
“人啊 ，这辈子，就像走夜路 ，”他喝了口粥 ，慢悠悠地说，“能有个人搭个伴 ，互相照照亮 ，就不那么黑了。 ”
我没说话，就是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也没劝，就递给我一张纸巾 ，自己坐在那儿 ，安安静静地陪着 。
后来，他就常来我这儿坐坐 ，有时候是晚上 ，有时候是周末下午。我们一起看看电视，他看不懂那些偶像剧 ，就跟着我看 ，我笑他也跟着笑；我给他织了件毛背心，他天天穿着 ，见人就说：“这是隔壁李大姐给我织的 。 ”
儿子知道这事儿 ，打电话回来问我，语气里有点犹豫 。我跟他说：“妈不是要怎么样 ，就是觉得身边有个人 ，踏实。你王大爷是个好人，对我挺好 。”
儿子沉默了会儿，说：“妈 ，只要你高兴就行 ，别委屈自己 。 ”
其实我知道，有些人可能会说闲话 ，说我们这把年纪了 ，还折腾啥。可我觉得，人不管多大岁数 ，心里都盼着点暖乎气儿 。年轻的时候 ，为了孩子，为了家 ，忙得脚不沾地 ，没功夫想自己 。现在孩子大了，自己也清闲了 ，为啥就不能盼着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呢？
我跟老王没说什么海誓山盟 ，也没想着要办啥手续。就这么搭个伴，白天各忙各的，他去公园跟老头下棋 ，我去跳广场舞；晚上谁先做饭 ，就喊上对方一起吃；谁身体不舒服了，另一个就跑前跑后地照顾。
前几天我生日 ，他没买啥贵重东西 ，就给我买了双棉鞋，说我冬天总说脚冷 。鞋是最普通的款式 ，黑布面 ，里面加了绒，我试了试 ，正好合脚 。
穿着那双鞋 ，走在小区的路上，看着太阳照在地上 ，暖洋洋的。我心里琢磨着 ，这日子啊，可能就是这样 。不一定非得有多大的波澜，就这么平平淡淡 ，身边有个人陪着 ，能说上几句话，就挺好 。
至于以后怎么样 ，我没多想。过好眼下的每一天 ，比啥都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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