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 ，总公司楼下的风特别大，我裹着外套站在路边
，看着张经理把最后一个行李箱放进出租车后备箱。他穿着那件穿了三年的深灰色夹克，头发比平时乱了点 ，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
，却还是笑着朝我摆手：“回去吧，林默 ，别耽误上班 。”

我没动
，手里攥着个装着茶叶的纸袋子，是前几天特意托老家的亲戚寄来的明前龙井 ，张经理平时爱喝这个。公司里没人不知道
，昨天下午人事通知下来的时候，整个市场部都静悄悄的 —— 张经理从市场部经理的位置上被撤下来 ，调去西北的分公司
，说是平调，可谁都清楚 ，那地方偏远，业绩常年垫底
，团队人心涣散，说白了就是变相降职
。

前一天晚上 ，办公室里的人走得特别早
，平时围着张经理转的几个组长，收拾东西的时候都低着头 ，没人敢跟他对视。我加班到九点
，出来的时候看见张经理还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市场报表发呆 ，桌上的咖啡已经凉透了 。我犹豫了半天
，还是走进去，说了句：“经理 ，我明天早上送你吧
。 ”

他当时愣了一下
，然后点点头，说了声 “谢谢”。那会儿我就知道 ，第二天不会有别人来了 。

出租车司机按了两声喇叭，催着出发
。张经理弯腰坐进后座
，车窗降下来，他看着我 ，语气跟平时开会的时候没两样：“在这边好好干
，别跟着他们瞎掺和，做好自己的事比什么都强。
” 我把茶叶袋子递给他 ，他接过去塞进包里
，说了句 “保重”，车子就顺着马路开走了 。

我站在原地 ，看着出租车越来越远
，直到拐进街角看不见
。风还在刮，吹得眼睛有点酸。旁边路过的同事假装没看见我 ，低着头快步走进公司大楼
，大概是怕跟我沾上关系 —— 毕竟，现在谁都知道张经理是 “失势 ” 了 ，连副总都公开说过他 “能力不足，难当大任
”
，没人愿意跟一个被发配到分公司的人扯上联系 。

我叫林默，在市场部做专员 ，来公司两年多
，一直跟着张经理
。说实话，我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 ，当初能进这家行业内排得上号的公司
，还是张经理给的机会。

两年前我刚毕业，投了几十份简历都石沉大海 ，最后抱着试试的心态投了这家公司
，没想到居然收到了面试通知 。面试我的就是张经理，那天我紧张得不行 ，说话都颠三倒四
，连自己做过的实习项目都说不清楚。结束的时候我以为肯定没戏了，结果三天后收到了录用通知
。后来跟同事聊天才知道 ，当时部门里有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，履历比我光鲜多了
，张经理却拍板选了我。有人问他为什么，他说：“林默虽然紧张 ，但回答问题的时候很实在
，不掺水分，做市场就是要这份踏实 。”

上班之后 ，张经理确实很照顾我
。我刚上手的时候
，经常犯低级错误，有一次把一份重要的市场调研报告里的数据填错了 ，差点导致公司在一个项目上决策失误。当时我吓得哭都不敢哭
，以为肯定要被开除，结果张经理把责任揽了下来 ，在高层会议上说是他审核不严
，然后私下里拿着报告跟我一点点核对，教我怎么规避数据错误 。从那以后 ，我做事格外小心，跟着张经理跑市场、做方案
，学到了不少东西
。

我知道张经理这次被降职，根本不是什么 “能力不足 ” ，而是卷进了公司的派系斗争里。我们公司的副总跟总经理一直不合
，副总想把自己的人安插进市场部，而张经理是总经理一手提拔起来的 ，自然成了副总的眼中钉 。这次的导火索是一个广告投放项目
，负责执行的是副总的侄子，一个刚进公司没半年的新人 ，结果因为投放渠道选错
，导致公司损失了几十万
。副总为了保住自己的侄子，硬是把责任推到了张经理身上 ，说他监管不力。张经理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他没辩解，也没把那个新人供出来 ，就这么认了罚 。

我后来忍不住问过他，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他当时正在泡茶
，闻言笑了笑：“解释有用吗？高层心里都明白，无非是需要一个人来承担责任。那个小伙子刚毕业 ，要是这时候被开除
，以后找工作就难了，我一把年纪了 ，换个地方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
”

那时候我就觉得，张经理这个人 ，太实在
，也太仗义了。

张经理走了之后，市场部来了新的经理 ，就是副总的侄子
，那个闯了祸却没受罚的新人
。说实话，他根本不懂市场 ，做方案全靠网上抄，开会的时候说的都是些空洞的口号
，遇到实际问题就慌神。有一次，我们对接一个重要的客户 ，对方提出了几个修改需求
，新经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最后还是我根据之前张经理教我的方法 ，跟客户沟通了半天
，才把事情解决 。

可就算这样，新经理也不待见我
。大概是知道我跟张经理关系近 ，他总找我的麻烦
，要么让我加班改一些没必要改的方案，要么把最难啃的项目交给我。有一次 ，一个客户因为对服务不满意
，要取消合作，新经理直接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了我 ，说要是挽不回客户，就让我自己承担责任 。

我那段时间压力特别大
，每天加班到半夜，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不知道自己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有一次忍不住
，给张经理发了条微信，跟他说了自己的处境。他很快回复了我 ，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就问了我几个问题：那个客户的核心需求是什么？我们之前的服务哪里没做到位？有没有尝试过跟客户深入沟通？

我按照他的问题一步步去梳理，发现客户之所以要取消合作 ，不是因为我们的产品不好
，而是因为对接的业务员沟通不及时，导致客户误以为我们不重视他们 。我找到那个业务员 ，一起跟客户道歉
，又重新调整了服务方案，最后居然真的挽留住了客户
。

我把结果告诉张经理 ，他回复了一个 “不错”，然后又说：“遇到问题别慌
，先找根源，再想解决办法 ，抱怨没用
，实力才是最硬的底气。 ”

从那以后，我就很少跟张经理抱怨了 ，偶尔会给他发一条微信
，问问他在分公司的情况 。他很少说自己的难处，只说分公司的同事都很实在 ，虽然条件苦了点
，但大家做事都很认真
。我后来才知道，他刚到分公司的时候 ，面临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

张经理去的那个西北分公司
，已经成立五年了，业绩一直排在公司所有分公司的最后一名 。团队里的人要么是混日子的老油条 ，要么是被总公司发配过来的 “问题员工
”，大家对工作没什么热情
，每天上班就是喝茶 、聊天，到点下班。分公司的办公环境也差 ，办公室在一个老旧的写字楼里
，夏天没有空调，冬天暖气不足 ，电脑还是几年前淘汰下来的
，运行起来特别卡
。

张经理刚到的时候，分公司的人根本没把他当回事。有人私下里说 ，他是从总公司 “贬” 下来的
，肯定没什么真本事，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申请调走 。还有人故意给他出难题 ，开会的时候故意找茬
，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
。

但张经理没在意这些。他第一天到分公司，没开会 ，也没训话，而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
，把分公司过去五年的业绩报表、客户资料
、项目档案全都翻了出来，一页一页地看 ，一看就是三天 。第四天
，他召集所有人开了个会，没有说任何客套话 ，直接指出了分公司存在的问题：团队松散、目标不明确 、客户维护不到位
、缺乏核心竞争力
。

有人不服气
，站起来反驳：“张经理，我们这儿的市场环境跟总公司不一样 ，客户群体也不一样
，不能用总公司的标准来要求我们。 ”

张经理没生气，只是平静地说：“市场环境是客观存在的 ，但能不能做好
，关键在人 。我看了我们的客户资料，有不少潜在的大客户 ，只是我们之前没有好好挖掘
。还有我们的产品，其实很适合当地的市场需求
，只是我们的推广方式不对。
”

他当场制定了一个三个月的计划：第一个月，整顿团队 ，裁掉那些混日子、不干活的人
，同时公开招聘有能力 、有冲劲的新人；第二个月，深入调研当地市场 ，调整产品推广方案
，重点挖掘潜在大客户；第三个月，集中力量攻坚 ，拿下几个有影响力的项目
，打开市场局面 。

这个计划一出，分公司里一片哗然
。有人觉得张经理是异想天开 ，这么多年都没人能做好的事情
，他一个 “外来户” 怎么可能做到？还有人担心自己会被裁掉，私下里到处散播谣言 ，说张经理是来 “折腾 ” 人的，折腾完就走。

但张经理没受这些影响
，说干就干 。他先是成立了一个考核小组，根据每个人的工作表现
、业绩指标进行打分 ，最后裁掉了三个长期不干活、还影响团队氛围的老员工。这一举动震惊了整个分公司
，大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和的经理，做事居然这么果断
。

然后他开始招聘新人 ，亲自面试每一个应聘者
，不问学历，不问背景 ，只看能力和态度。有一个应聘者
，高中毕业，没什么工作经验 ，但对当地的市场情况特别熟悉
，之前在一家小公司做过销售，业绩很不错 。有人觉得招这样的人太冒险了 ，张经理却坚持录用了他，还让他负责一个区域的市场推广
。

接下来的日子里
，张经理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扑在了工作上。他每天早上七点就到公司，晚上十点多才离开 ，周末也不休息
，要么跟着团队跑市场，要么跟客户谈合作 。他不像其他领导那样坐在办公室里指挥 ，而是亲自带队
，跟业务员一起去拜访客户，一起分析市场情况 ，一起解决遇到的问题
。

有一次
，他们去拜访一个当地的龙头企业，想跟对方达成合作。对方的负责人态度很冷淡 ，说已经有长期合作的供应商了
，不需要更换 。张经理没有放弃，他回去之后 ，让团队仔细研究了这家企业的业务模式和发展需求，发现对方最近在拓展新的业务板块
，而我们公司的产品正好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

张经理带着方案，又去了那家企业 ，这一次
，他没有直接谈合作，而是跟对方的负责人聊起了他们的新业务板块 ，分析了市场前景和可能遇到的问题
，然后才慢慢引出我们公司的产品，说我们的产品能帮他们解决哪些难题。对方的负责人被他的专业和诚意打动了 ，同意先进行小规模合作试试 。

为了做好这个项目
，张经理亲自盯着每一个环节，从产品配送 、安装调试到售后服务 ，都亲自跟进
。有一次
，产品在使用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小故障，对方的负责人很不满意 ，要求退货。张经理连夜开车赶到对方公司，带着技术人员排查问题
，忙活了一整夜，终于把故障解决了 。对方的负责人看他这么负责 ，彻底打消了顾虑
，不仅取消了退货的想法，还跟他们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。

这个项目的成功 ，给分公司的团队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大家看到了希望
，也开始主动投入到工作中。之前那些混日子的员工，要么被感染 ，开始认真干活
，要么因为跟不上节奏，主动辞职了 。分公司的氛围慢慢变了 ，大家不再是得过且过
，而是互相鼓励
、互相配合，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
。

三个月后 ，分公司的业绩有了明显的提升，虽然还没达到总公司的要求
，但已经比之前翻了一倍。张经理没有停下脚步，他又制定了新的计划 ，重点拓展周边城市的市场
，同时优化产品服务，提高客户满意度 。

我是从张经理偶尔的回复和分公司同事的朋友圈里 ，慢慢了解到这些情况的
。有时候看到他发的朋友圈
，要么是在拜访客户的路上，要么是在办公室里加班 ，配文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却能感受到他的坚持和努力。我真心为他高兴，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 跟着这样的人学到的东西 ，比什么都重要 。

那段时间
，总公司的情况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副总的侄子担任市场部经理之后，业绩不仅没有提升 ，反而因为几次决策失误，导致公司损失了不少客户和资金。高层对他越来越不满意
，不少员工也开始私下抱怨，说还不如让张经理回来 。

我记得有一次 ，总经理来市场部视察
，看到我们做的一个方案，皱着眉头问新经理：“这个方案的核心逻辑是什么？针对的目标客户群体是哪些？” 新经理支支吾吾 ，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还是我站出来
，把方案的思路、目标客户群体的分析 、预期效果都详细说了一遍。总经理听完，点了点头 ，又看了我一眼
，没说什么就走了 。

后来我听说，总经理私下里问过人事部门 ，关于张经理在分公司的情况。人事部门的人如实汇报了分公司的业绩变化
，还说张经理在分公司的口碑很好，团队凝聚力也很强
。

五个月后的一天早上 ，我刚到公司，就听到办公室里议论纷纷。有人说
，总公司要调张经理回来；还有人说，张经理这次回来 ，不是回市场部当经理
，而是要升为销售总监，统管所有分公司的销售业务 。

我一开始以为是谣言 ，直到上午十点多
，人事部门发布了正式通知：任命张经理为销售总监，即日生效 ，回总公司办公
。

那天下午
，张经理就回到了总公司。他还是穿着那件深灰色夹克，只是精神状态比五个月前好了很多 ，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他走进市场部的时候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看着他
。

新经理，也就是副总的侄子
，脸色特别难看，站起来想跟他打招呼 ，张经理却只是点了点头
，没怎么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 ，笑着说：“林默
，好久不见，你越来越厉害了。
”

我当时有点不知所措 ，只是说了句：“经理
，欢迎回来 。”

那天晚上，公司为张经理举办了欢迎晚宴
。宴会上 ，总经理特意提到了张经理在分公司的成绩
，说他 “临危受命，不负众望 ，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副总坐在旁边，脸上没什么表情
，偶尔举杯应酬一下，显得很不自在 。

晚宴结束后 ，张经理叫住了我
，说想跟我聊聊
。我们走到楼下的咖啡厅，找了个角落坐下。他点了一杯龙井 ，跟我说：“这次回来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干，担任销售部的副经理 ，负责总公司的市场推广业务 。
”

我愣住了
，完全没想到他会提拔我。我连忙说：“经理，我怕我不行 ，我没什么管理经验
，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
。”

他笑了笑：“谁一开始就有经验？我相信你，你做事踏实
、认真 ，又有想法，只要肯学
，肯定能做好。而且，我知道你这几个月在市场部受了不少委屈 ，跟着我干
，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 ”

我心里很感动，说实话 ，我确实有点心动
。销售部副经理的职位
，比我现在的专员职位高了两级，薪水也会大幅提升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但我也有点犹豫
，我知道张经理这次回来，肯定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 ，尤其是副总和他的人
，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

张经理好像看出了我的顾虑，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职场就是这样，有竞争就会有矛盾
。但你不用怕
，只要我们把工作做好，用业绩说话 ，别人就挑不出毛病。
”

我想了想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经理 ，我跟你干 。”

接下来的日子里
，我跟着张经理一起组建销售部的团队，制定销售策略 ，拓展市场
。张经理确实很有能力
，他不仅懂市场，还很会带团队 ，总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在他的带领下
，我们部门的业绩节节攀升，不到半年时间 ，就超额完成了公司制定的年度目标 。

我也在这个过程中快速成长，从一个只会埋头干活的专员
，慢慢学会了管理团队、协调资源 、应对复杂的客户关系
。张经理很信任我，很多重要的项目都会交给我负责 ，遇到问题也会耐心地指导我。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时候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

有一天，公司的纪检部门突然找我谈话 ，问我关于分公司那个龙头企业合作项目的事情。他们说
，有人匿名举报，张经理在拿下那个项目的时候 ，给了对方负责人好处费
，违反了公司的规定
。

我当时就懵了，我记得张经理跟我说过 ，那个项目是靠专业和诚意拿下的
，根本没有什么好处费。我跟纪检部门的人解释了情况，但他们说 ，举报信里有详细的时间、地点和金额，看起来不像是凭空捏造的 。

我心里很着急
，想去找张经理问清楚，但又怕影响不好
。后来我才知道 ，不仅是我
，纪检部门也找了张经理谈话。张经理否认了举报信里的内容，说这是有人故意陷害 。

这件事在公司里闹得沸沸扬扬 ，很多人都在私下议论
，说张经理是靠不正当手段才做出业绩的
。副总更是抓住这个机会，在高层会议上提出 ，要暂停张经理的职务
，彻查此事。

总经理虽然相信张经理，但迫于压力 ，还是同意了暂停他的职务
，让纪检部门进行调查 。

张经理被暂停职务的那天，我去找他
。他坐在办公室里 ，手里拿着一杯茶，脸色很平静
，看不出太多情绪。我问他：“经理，举报信里的事情是真的吗？ ”

他看着我 ，沉默了很久
，然后说：“林默，我知道你相信我 ，但有些事情
，不是一句‘不是真的’就能说清楚的 。
”

我愣住了：“经理，你的意思是……”

他叹了口气：“那个项目 ，确实遇到了很大的阻力
。对方的负责人一开始确实不愿意跟我们合作
，不仅因为他们有长期合作的供应商，还因为另一家竞争对手给了他们很高的回扣。我当时没办法 ，为了拿下项目
，也为了分公司的业绩，确实找过对方的负责人 ，送了他一份‘礼物’，但那不是现金
，而是一幅我自己收藏的字画，价值不算高 ，也就是几千块钱
，我觉得这只是正常的人情往来，算不上什么好处费 。 ”

我心里咯噔一下 ，没想到居然真有这么回事。虽然几千块钱的字画算不上大额贿赂
，但按照公司的规定，确实不允许给客户送任何形式的礼物
。

“那你为什么不跟纪检部门说清楚？
” 我问。

“说了 ，他们说不管是什么礼物
，只要是送给客户的，就违反了规定 。” 张经理苦笑了一下 ，“现在这个情况
，多说无益，只能等调查结果出来
。 ”

我看着他 ，心里五味杂陈。我能理解他当时的处境，分公司业绩垫底
，团队人心涣散，他需要一个突破口 ，那个项目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但他的做法
，确实违反了公司的规定，不管初衷是什么 ，都有错
。

接下来的日子里
，公司里的议论越来越多，有人说张经理这次肯定要完了 ，好不容易升上来
，又要被降下去；还有人说，这都是副总搞的鬼 ，就是想把张经理拉下马。

纪检部门的调查持续了一个月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张经理确实存在向客户赠送礼品的行为，违反了公司的廉洁自律规定 ，但考虑到礼品价值不高，且没有对公司造成不良影响
，加上张经理在分公司的业绩突出，对公司有重大贡献 ，决定给予张经理警告处分
，恢复其销售总监的职务 。

这个结果出来后，有人觉得处罚太轻 ，有人觉得合情合理
，还有人觉得这是总经理在护着张经理
。

张经理恢复职务后，工作还是像以前一样认真 ，但我能感觉到
，他变了一些。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凡事都亲力亲为，而是更多地放权给下属；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直言不讳 ，而是学会了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开会
，遇到副总提出的不合理要求，他也不会直接反驳 ，而是找机会私下沟通 。

有一次，我们部门要对接一个重要的项目
，合作方是副总介绍的一家公司
。那家公司的报价明显高于市场价格，而且服务条款也很苛刻。我觉得这个合作风险太大 ，建议张经理放弃
，但张经理却同意了合作 。

我很不解，私下里问他：“经理 ，这家公司的条件这么差
，我们为什么还要跟他们合作？”

张经理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 ，说：“林默
，有些事情，不是只看表面的。这家公司跟副总关系很好 ，我们要是拒绝了
，以后在公司里会遇到更多麻烦
。有时候，适当的妥协是必要的。
”

我愣住了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仗义
、实在的张经理吗？他以前从来不会因为怕得罪人而做出违背原则的决定 。

后来，那个项目果然出了问题
。那家公司没有按照合同约定提供服务
，导致我们的项目进度延误，损失了不少钱。副总把责任推到了我们部门身上 ，说我们没有做好监管工作 。张经理没有辩解
，也没有把责任推给我，而是自己承担了下来 ，在高层会议上做了检讨
。

这件事之后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开始怀疑，张经理是不是已经被职场的潜规则磨平了棱角 ，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纯粹了？他当初坚持的原则
，是不是已经在权力和利益面前妥协了？

更让我纠结的是，不久后 ，张经理让我去对接一个项目
，合作方是他在分公司时的一个客户 。他私下里告诉我，这个客户喜欢收一些 “小礼物” ，让我准备一份价值不菲的手表送给他，说是这样能更快地拿下项目
。

我拿着张经理给我的钱
，站在商场的手表专柜前，犹豫了很久。我知道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人情往来了
，这是赤裸裸的商业贿赂 。如果我照做了，就违反了公司的规定 ，也违背了自己的职业操守；如果我不照做
，就会得罪张经理，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职位 ，甚至可能被他排挤
。

我想起了五个月前
，在总公司楼下，张经理对我说的话：“做好自己的事比什么都强。 ” 那时候的他 ，正直、仗义
，为了保护下属宁愿自己背锅 。可现在，他却让我去做这样的事情。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应该坚守自己的原则 ，拒绝张经理的要求？还是应该为了前途，妥协一次？我甚至开始怀疑
，当初我选择跟着张经理，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件事像一块石头压在我的心里 ，让我寝食难安。我看着办公室里忙碌的同事
，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突然觉得很迷茫 。职场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想要成功 ，就必须放弃自己的原则？那些坚持正义和底线的人
，最终是不是只能被淘汰？

我至今还没有做出决定，而张经理给我的期限 ，已经越来越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