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费单飘下来的时候 ,像一片干枯的秋叶,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 。
我叫林涛,一个电工,准确地说 ,是电力系统里的工程师。我对数字,尤其是带单位的数字,有种职业性的敏感。
所以 ,当那张单子上印着的“786.5元”扎进我眼睛里时,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是荒谬。
我和我老婆陈婧 ,两个标准的九九六社畜,早上七点出门,晚上九点回家 ,周末只想瘫在沙发里,连电视都懒得开 。
我们家最耗电的,可能就是那个24小时插着电的路由器。
786块5?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把单子翻来覆去地看 ,以为是电力公司系统出了错,多打了个零 。
没有。
就是柒佰捌拾陆元伍角。
陈婧从厨房探出头,头发用一根筷子松松地挽着,身上系着那件我们从超市赠品里拿回来的 、印着“天天特价 ”的围裙 。
“怎么了?一副奔丧的表情。”
我把单子递给她。
她的表情从轻松 ,到疑惑,再到震惊,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
“抢钱啊这是!”她喊了出来 ,声音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们上个月出差了半个月,家里就你一个人,你怎么用的?”
我苦笑。
“我一个人 ,在家就是睡觉,公司管饭,我连开火都懒得 。 ”
这事儿透着一股邪气。
我给电力公司打电话 ,客服小姐的声音甜得发腻,但说出来的话却像一坨棉花,软绵绵地把我的所有质疑都堵了回来。
“先生 ,我们的系统是不会出错的。”
“先生,您的电表读数就是这么多 。”
“先生,要不您检查一下家里是不是有什么电器漏电? ”
我挂了电话,心里憋着一团火。
漏电?
我一个干了十年电力工程师的 ,家里会不会漏电,我能不知道?
我家的线路,从开发商交房的“乞丐版” ,被我亲手改造成了“顶配版”,每一根线的走向,每一个开关的安培数 ,我都一清二楚。
漏电能漏出四五百块钱的电费?那是漏电吗?那是家里开了个小作坊 。
这事儿就这么悬着,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交钱的时候 ,我肉疼得像是被人活剐了一块肉。
那不是钱,那是我的血汗,是我在工地上顶着太阳 ,在图纸前熬着夜,一分一毛挣回来的 。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开始留心。
我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电表 。
数字在缓慢地跳动 ,一切正常。
我甚至开始养成随手关灯的习惯,连手机充电都掐着时间,充满了立刻拔掉。
陈婧笑我 ,说我魔怔了 。
我说,你不懂,这里面有事儿。
月底 ,新的电费单来了。
352元。
虽然还是比我们预想的高,但比上个月的786,已经“降 ”了一半多 。
我松了口气 ,也许,真的是上个月有什么东西没关?
我开始说服自己,也许是热水器 ,也许是哪个插座,总之,是我的问题。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宁愿相信是自己犯了蠢 ,也不愿相信是别人动了坏。
因为前者可以改正,后者,你无能为力 。
但第三个月的电费单 ,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我脸上。
812元!
比第一次还高!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手都在抖。
这个月 ,我和陈婧都正常上下班,没有出差,没有长时间离家 。
我们像两个苦行僧一样节约用电。
结果呢?
我冲到楼道里 ,死死地盯着那个冰冷的铁盒子,那个该死的电表。
它在转 。
匀速地,欢快地转着。
而此刻 ,我家里的总闸,是我出门前亲手拉下来的。
屋里一片漆黑 。
一个电器都没在用。
它凭什么转?
那一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的电,被偷了。
谁?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 ,一张脸就清晰地浮现在我脑海里 。
隔壁,402的,老王。
老王 ,王建国,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微胖 ,总是笑眯眯的,见人就递烟。
刚搬来的时候,他热情得过分 。
帮我们搬东西 ,给我们送自己家包的饺子,一口一个“小林”“小陈”,叫得比亲戚还亲。
陈婧当时还说 ,远亲不如近邻,我们运气好,碰上个好邻居。
我当时也这么觉得 。
现在想来,那笑容背后 ,藏着的都是算计。
我们这栋楼,是老式设计,两户人家的电表 ,并排装在一个电表箱里。
中间,只有一层薄薄的铁皮隔着 。
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是电 ,是危险,是禁区。
对于我这种专业人士来说,那里面就是几根线 ,几个端子,一清二楚。
对于别有用心的人来说,那是一个唾手可得的金矿 。
我没有立刻去找他对质。
没有证据。
我冲过去 ,他只会说我血口喷人,倒打一耙。
我得找到证据,铁证 。
我回家,跟陈婧说了我的怀疑。
她吓坏了。
“不会吧?老王看着不像那种人啊 。 ”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冷冷地说 ,“你等着,我来想办法。”
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 ,去电子市场买了点东西 。
一个独立的数字电表,几米电线,还有一些工具。
回到家 ,我打开电表箱。
果然 。
在我家电表的出线端,有两根颜色和粗细都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细线,像两条毒蛇 ,悄无声息地并联在上面,然后,它们顺着电表箱的缝隙 ,钻进了墙里。
钻进了隔壁。
手法很专业 。
不是那种随便搭两根线的蠢贼,他用了专门的破线钳,接头处用绝缘胶布裹得严严实实,不仔细看 ,根本发现不了。
甚至,连颜色都和我家的主线选得一样。
我心里的火,“噌 ”地一下就窜了起来。
这不是临时起意 。
这是蓄谋已久。
从我们搬进来 ,甚至在我们装修的时候,他就已经打好主意了。
我没有动那两根线 。
我拿出新买的电表,在总闸后面 ,我家的主线路上,装了上去。
这是“表中表”。
外面的大表,是给电力公司看的 。
里面的小表 ,是我给我自己看的。
从现在开始,外面那个表走的每一个字,和里面这个表走的每一个字 ,它们的差额,就是老王偷走的电。
我要让他赖都赖不掉 。
做完这一切,我关上电表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回家。
晚上,我听着隔壁传来的电视声,空调外机的轰鸣声 ,心里冷笑。
用吧 。
尽情地用吧。
你现在用的每一度电,都是在为自己掘墓。
我开始记日记。
不是写心情,是记数据 。
每天早上出门前 ,拍下两个电表的读数。
每天晚上下班后,再拍下两个电表的读数。
然后计算差值 。
第一天,差值 ,8度。
第二天,差值,10度。
第三天 ,周末,他们在家里呆了一整天 。差值,25度!
我看着本子上越来越大的数字,心里的愤怒也在一点点积蓄。
一个月下来 ,我家的总用电量,450度。
而我自己的小电表显示,我们家只用了130度 。
剩下的320度 ,全都被隔壁那一家子,心安理得地偷走了。
按照一度电六毛钱算,他一个月 ,偷了我将近两百块钱。
一年,就是两千四 。
这不是个小数目。
但比钱更让我恶心的,是那种被愚弄 ,被侵犯的感觉。
我的家,我辛辛苦苦挣钱买下的家,凭什么成为别人薅羊毛的自留地?
我拿着记满了数据的本子 ,去找了物业。
物业经理是个和稀泥的老师傅,姓张 。
他看了我的本子,听了我的叙述,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小林啊 ,这事儿……不好办啊。”
“怎么不好办?证据确凿 。”
“你这个证据,是你自己装的表,人家不认的呀。 ”他点了根烟 ,慢悠悠地吐着烟圈,“再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邻里邻居的,撕破脸了不好看。”
“他偷我家电的时候,就没想过撕破脸好不好看!”我火了 。
“你先别激动。 ”张经理摆摆手 ,“这样,我去找老王聊聊,旁敲侧击一下 ,你看行不行?”
我还能说什么?
我只能说,行。
结果,可想而知 。
那天晚上,老王家的动静特别大。
我听到他老婆在屋里大声嚷嚷:“什么意思啊?怀疑我们偷电?我们是那种人吗?看我们是外地人好欺负是吧!”
然后 ,门开了。
老王站在门口,对着楼道大喊:“谁家丢东西了?谁家被偷了?有话当面说,别在背后搞小动作!我王建国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端 ,最恨别人往我身上泼脏水! ”
他这是演给我看的 。
是示威,是警告。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他声嘶力竭的表演 ,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陈婧拉着我的手,小声说:“算了,要不我们报警吧?”
报警?
我摇头。
警察来了 ,能怎么样?
没有当场抓住他接线,我那个“表中表”在法律上做不了直接证据 。
警察最多也就是调解。
到时候,又是和稀泥。
老王这种滚刀肉 ,根本不怕 。
他就是要准了我们拿他没办法。
这件事之后,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以前,可能还只是偷偷用 。
现在 ,是光明正大地用。
大夏天的,他家的空调,我感觉就没停过。
我们家开空调都要掐着点 ,热得实在受不了才开一会儿 。
他家呢?
我半夜起来上厕所,都能听到他家空调外机嗡嗡嗡地响。
有时候,我甚至能闻到从墙壁那边飘过来的饭菜香味。
炖肉的香味 。
我知道 ,那是他家用的大功率电磁炉,或者电压力锅。
而这一切,都记在我的电费单上。
我的电费 ,从没下过七百块。
我每个月拿到工资,第一件事,就是先划出一笔“老王用电基金 ” 。
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一个天大的傻子。
我开始失眠 。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一闭上眼 ,就是电表飞速旋转的画面,和老王那张笑眯眯的脸。
我变得暴躁,易怒 。
公司里一点小事,就能让我火冒三丈。
陈婧劝我:“要不 ,我们把房子卖了吧?惹不起,我们躲得起。”
卖房?
我看着这个我们亲手一点点布置起来的家,墙上挂着我们的结婚照 ,阳台上种着她喜欢的花 。
这是我们的家。
凭什么?
凭什么因为一个,我们就要放弃自己的家?
“不卖。”我斩钉截铁地说,“我跟他耗上了 。 ”
我试过很多办法。
我试过在上班前 ,把家里的总闸拉掉。
结果,我晚上一回家,就发现电表箱的锁被撬了。
他自己进去 ,把我的闸又推了上去 。
我换了把更结实的锁。
第二天,锁眼直接被人用胶水堵死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
我甚至想过 ,干脆把那两根线剪了。
但是我不敢。
这种私接的线路,天知道他另一头是怎么连的 。
万一我剪的时候,他那边正好开着大功率电器,瞬间的电弧 ,可能会引起火灾,甚至爆炸。
我不能拿整栋楼的安全开玩笑。
我感觉自己被逼进了一个死胡同 。
往前,是悬崖。
往后 ,是深渊。
那种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快要把我淹没了 。
转机 ,来自公司的一个项目。
我要去外地出差,一个星期。
临走前一天晚上,我收拾行李 ,陈婧在旁边帮我。
“老公,你这次出差,家里怎么办?”她忧心忡忡 ,“那个老王,肯定又要可劲儿用了 。”
我叠衣服的手顿住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脑子。
我不在家 。
陈婧也回娘家住几天。
我们家 ,是空的。
一个绝对安全,可以让我放手一搏的环境 。
我看着陈婧,一字一句地说:“你放心 ,这次,我要让他连本带利,全都给我吐出来。”
陈婧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笑了笑 ,没解释 。
有些事,男人得自己扛。
第二天,送走陈婧 ,我没有直接去火车站。
我回了趟公司 。
以调试设备的名义,从仓库里领了几个东西。
一个三相电调压器,几卷高绝缘等级的特种电线 ,还有一个高精度的万用表。
回到家,我把门反锁。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
我站在客厅中央,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我要做的这件事 ,不合法 。
甚至,很危险。
但是,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当法律和道德都无法保护你的时候 ,你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捍卫自己的尊严 。
我打开了电表箱。
看着那两条罪恶的细线,我的眼神 ,冷得像冰。
中国的民用电,是220伏 。
这是常识。
所有的家用电器,都是按照这个电压标准设计的。
高一点 ,低一点,可能还能勉强工作 。
但是,如果这个电压 ,变成380伏呢?
380伏,是工业用电的电压。
它能驱动几吨重的车床,能让电焊机喷出耀眼的火花。
它要是进了一个小小的家电……
结果,不言而喻。
我要做的 ,就是把送进老王家的电压,从220伏,变成380伏 。
这是一个精密的技术活。
我不能直接动外面的线路 ,那会留下证据。
我必须在我家的总闸后面操作 。
我断开了我家的总闸,确保我屋里所有的线路都是死的。
然后,我小心翼翼地 ,把那两条偷电的线,从我的出线端子上解了下来。
我把它们,接到了我从公司拿回来的那个调压器上 。
调压器的输入端 ,我接在了电表上。
输出端,接了那两条线。
理论上,我已经把老王家的电 ,和我家的电,彻底分开了 。
现在,他偷的,不再是我家的电。
而是我“送 ”给他的电。
送多少 ,我说了算 。
我拿出万用表,测了一下电压。
220伏。
一切正常。
我慢慢地,转动调压器上的旋钮 。
万用表上的数字 ,开始跳动。
230……250……280……
我的心跳,也跟着那数字一起,越来越快。
300……330……350……
最终 ,我把指针,停在了380的位置 。
万用表的屏幕上,鲜红的数字 ,稳定地显示着:380V。
成了。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
我把所有的设备,都伪装好 ,藏在电表箱最隐蔽的角落。
从外面看,一切如常。
没人会知道,这个小小的铁盒子里,藏着一个足以摧毁一个家庭的“炸弹” 。
我最后检查了一遍。
我家的线路 ,是完全断开的。
我“送”出去的电,只通向隔壁 。
就算出了事,也不会波及到我家 ,更不会波及到整栋楼。
我把电表箱锁好。
然后,我拿出手机,订了一张比原计划早六个小时的高铁票。
我要在“审判 ”降临之前 ,离开这座城市 。
我要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拖着行李箱,站在楼下,我回头看了一眼4402的窗户。
灯火通明 。
空调外机 ,依然在不知疲倦地嗡嗡作响。
我冷笑一声,转身,走进了夜色里。
老王 ,好好享受这最后的狂欢吧 。
高铁在黑暗中穿行。
我靠在窗边,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灯火,心里却一点也平静不下来。
说不怕,是假的 。
我脑子里 ,一遍遍地预演着可能发生的后果。
电器烧坏,这是最好的结果。
线路短路,引起火灾?
老王一家 ,会不会出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出了一身冷汗 。
我不是想杀人。
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现代家电都有过载保护 ,断路器会跳闸的。
最多,就是烧几个电器,不会有大事 。
我是在自我安慰。
我是一个工程师 ,我知道,任何保护措施,在绝对的、碾压性的力量面前 ,都可能失效。
而380伏的电压,对于那些脆弱的220伏电器来说,就是碾压性的力量 。
那一夜,我在火车上 ,彻夜未眠。
第二天,我抵达了出差的城市。
陌生的环境,繁忙的工作 ,暂时麻痹了我的神经 。
我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不去想家里的事。
但是,每当手机铃声响起 ,我的心都会猛地一抽。
我害怕接到来自家里的电话 。
来自物业,或者,来自警察。
时间 ,一分一秒地煎熬着。
第三天上午,我正在和客户开会 。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我拿出来一看 ,是一个陌生号码,本地的。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跟客户说了声抱歉,走到会议室外面 ,按下了接听键 。
手,抖得厉害。
“喂,是林先生吗?”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有点焦急。
“我是,您是?”
“我是你家楼下的301的住户啊!你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
我心里“咯噔”一下 。
“没……没有啊,我出差了 ,家里没人。怎么了?”
“哎呀,你赶紧回来看看吧!昨天晚上,你家楼上 ,就是402,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噼里啪啦地响 ,跟放鞭炮一样,还冒烟了! ”
冒烟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
“然后呢?人没事吧?”我急切地问。
“人好像没事,我听见他们一家人尖叫着跑出来了。后来消防车都来了 ,说是电器短路,幸好没着起来 。不过,我听他们家的人说 ,家里电器好像……全都烧坏了。”
我挂了电话,靠在墙上,双腿发软。
人没事 。
谢天谢地。
只要人没事 ,一切都好说。
巨大的后怕,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淹没了报复成功的快感。
我差一点 ,就成了罪人 。
剩下的几天,我度日如年。
终于,一个星期结束了。
我踏上了回家的路 。
越是靠近 ,心里越是忐忑。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
打开家门,一股久未住人的清冷气息 。
一切 ,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我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冲向电表箱。
我打开箱子 。
里面的设备 ,安然无恙。
我关掉调压器,把它拆下来,恢复了我家的正常线路。
然后 ,我把那些“作案工具 ”,全都装进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 。
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做完这一切 ,我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很重 ,很急 。
我知道,是谁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 ,是老王 。
还有他老婆。
几天不见,老王像是老了十岁。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笑眯眯的表情 。
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愤怒和怨毒。
他老婆更是不堪,眼袋浮肿 ,一看就是哭了好几天。
“林涛!”
我刚开门,老王就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 。
他的力气很大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好事!”他咆哮着,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我脸上。
我没有反抗,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
“王师傅 ,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
“好好说?”他老婆尖叫起来,“我们家都快被你毁了!你让我们怎么好好说!”
“你家的事,关我什么事? ”我挣开老王的手 ,掸了掸衣领,“我刚出差回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还装!”老王指着我的鼻子 ,手指头几乎要戳到我脸上,“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你等着坐牢吧你! ”
报警?
我心里冷笑。
你拿什么报警?
你去跟警察说 ,你偷我家的电,结果被我用380伏的电压,把你家电器全烧了?
你去说啊 。
我倒要看看 ,警察是抓我,还是先抓你。
“好啊。”我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 ,一脸无所谓,“那就等警察来了再说 。不过王师傅,我提醒你一句,饭可以乱吃 ,话不能乱说。污蔑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的镇定,显然让他有些意外 。
他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愤怒。
“你少给我来这套!我们家好好的 ,怎么你一出差,家里就出事了?全小区的电都好好的,就我们家电器全烧了!不是你搞的鬼 ,是谁搞的鬼! ”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摊摊手,“可能是你家电器质量不好吧 。或者,你从哪儿接了什么不三不四的电 ,电压不稳,烧了呗。”
我特意加重了“不三不四 ”这几个字的读音。
老王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
他听懂了我的意思。
他老婆没听懂 ,还在那里撒泼:“你胡说!我们家的电器都是名牌!怎么可能质量不好!就是你!就是你怀恨在心,报复我们!”
“嫂子,说话要讲证据。”我看着她,笑了笑 ,“你说我报复你们,请问,我报复你们什么?你们偷我电了吗?”
这句话 ,像一把利剑,精准地刺中了他们的要害。
老王夫妇俩,瞬间哑火了 。
他们的脸 ,一阵红,一阵白,精彩极了。
是啊。
他们不敢承认 。
一旦承认偷电 ,那他们就从“受害者 ”,变成了“盗窃犯”。
所有的指控,都成了笑话。
他们所有的损失 ,都得自己咽下去 。
这就是我想要的。
我要的,不是赔偿。
我要的,是让他们吃了这个哑巴亏,打碎了牙 ,还得往肚子里咽 。
我要让他们知道,占便宜,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们正在这里僵持着 ,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
物业的张经理,还有两个警察,走了上来 。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张经理一看这架势 ,赶紧过来打圆场。
老王的老婆,一看到警察,像是看到了救星 ,立刻扑了过去,哭天抢地。
“警察同志!你们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就是他!就是他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啊! ”
一个警察比较年轻,皱着眉问我:“是你报的警?”
我摇摇头:“不是我。我刚出差回来 。”
另一个年纪大点的警察 ,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哭闹的女人,转向老王。
“王建国,你说说 ,到底怎么回事?他说他把你家电器弄坏了,有证据吗? ”
老王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证据?
他哪来的证据?
电表箱里,早就被我恢复原状了 。
他总不能说,怀疑我用了什么巫蛊之术 ,隔空咒坏了他家电器吧?
“我……我怀疑……”老王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警察办案,不讲怀疑 ,只讲证据。”老警察的语气很平淡,但很有力 。
“我…… ”老王彻底蔫了。
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
警察又问了他几个问题 ,无非就是电器是怎么坏的,有没有看到谁动了手脚。
老王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
最后,老警察不耐烦了 。
“行了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是一场意外事故。你们邻里之间,要和睦相处 ,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吵吵闹闹。”
说完,他带着年轻警察,转身就走了。
一场闹剧 ,就这么收场了 。
老王夫妇,像两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
围观的邻居 ,也渐渐散了。
张经理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看了看老王 ,叹了口气,也走了 。
楼道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死一样的寂静。
过了很久,老王抬起头 ,看着我 。
他的眼睛里,没有了愤怒,只有一种灰败的 ,认命般的绝望。
“林工,我服了。”
他叫我“林工 ”,而不是“小林” 。
“算你狠。”
他丢下这三个字 ,和他老婆一起,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家。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
也隔绝了我们两家之间 ,所有的恩怨。
我靠在门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
那天晚上,陈婧回来了。
我把事情的经过 ,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她听完,抱着我,哭了 。
“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
“没事了。”我拍着她的背,“都过去了。”
是啊 ,都过去了 。
从那以后,隔壁变得异常安静。
再也没有震耳欲聋的电视声,再也没有24小时不停的空调声。
我家的电费 ,也恢复了正常 。
每个月,一百出头。
看着电费单上那个可爱的数字,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赢了 。
用一种近乎毁灭性的方式。
我没有感到胜利的喜悦 ,反而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大概一个多月后,我看到有搬家公司的车,停在楼下。
是402 。
他们把家里那些烧坏的 ,已经成为废铁的电器,一件件地搬下来。
冰箱,电视 ,洗衣机,空调……
每一件,都黑乎乎的,像是一具具尸体。
我看到老王 ,佝偻着背,指挥着工人 。
他好像又老了十岁。
搬家那天,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悄无声息地走了。
像一缕青烟,消失在了这个小区里 。
他们走后,402空了很久。
后来 ,搬来了一对年轻的夫妻。
很安静,很有礼貌 。
见面会主动和我们打招呼。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生活 ,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
但是,我知道,有些东西 ,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有时候,我会在深夜醒来。
我会走到那面和隔壁相连的墙边,把耳朵贴在上面。
墙那边,一片死寂 。
但我总觉得 ,我能听到电流的“滋滋 ”声。
那是380伏的电压,留在我心里的回响。
它提醒着我,我曾经做过什么 。
我曾经 ,为了捍卫自己的家,亲手布下了一个多么危险的局。
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对 ,还是错。
我只知道,如果再来一次,我可能 ,还是会这么做 。
因为,那不仅仅是几百度电,几百块钱。
那是我的家。
是我的底线 。
是这个世界上 ,我唯一不容许任何人侵犯的地方。
我叫林涛,一个普通的电力工程师。
我热爱我的专业,我敬畏我手中的力量 。
我曾经以为,这力量 ,是用来建设,是用来创造光明的。
直到那天,我才明白。
有时候 ,光明,需要用雷霆来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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